【黄叶】盐湖以外的陆地
CP黄叶，隐翔叶
1w3短篇已完结
本来是六级考完那天的报社产物……因为考试分到的卷子翻译作文是青海湖，所以就……这样子了_(:з」∠)_。没去过青海所以相关信息除了六级作文上给的信息以外完全捏造，请勿当真
作者吃叶受only
盐湖以外的陆地
00
在这座星球上的每一片水域，都存在着一条主宰生机的龙。
也许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是“龙”确乎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七分浩洋，三分陆地，倘若说人类是陆地上有形的主宰，那么水域中神秘而不现的龙，就是暗中观察的背后老大了。
也许是因为龙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稀缺，每片水域永远有且只有一条龙。和传说中能腾云驾雾、呼云唤雨的物种不同，龙实际上更像是一种水的伴生生物。有龙在，水便如三寸明镜，生机盎然。而它所在之处，小至江河，大至湖海。没错，就是种既能淡生又能盐生的任性生物。
龙的共性是强大、随性、贪财，但也有的龙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说青海湖的青龙作为一介湖龙，却有让统治太平洋千年的黑龙冯宪君都退避三舍的能力。不是因为这青海青龙有什么强健体魄，而是因为他是一条活得比青丘老狐狸还狡猾的龙中败类。幸而，他只能在青海湖兴风作浪，不然非得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青海湖青龙有个名字，叫叶修。
01
黄少天是从混混沌沌中有了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天地之间还是一片白净。他能感觉到挤压着自己躯体的、潮湿的气息，却丝毫不觉得阴冷。罅隙间有微风送来芦苇的味道，还有不知名的候鸟群迁徙时引颈高歌的声音。
这是世界。
黄少天觉得自己仿佛也像那些哺乳动物一样有了心跳。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自由，浑身好像蓄满了力气似的。他沿着河道一路向前，最终到了那个万河汇流的地方——定了定神，他挤出了遮挡自己视线的污障，终于第一次用“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目及之处有银白色的鱼高高跃起。以前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盐分和阳光，现在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光滑的鱼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红嘴的鹤傲然踩着脚，时而衔起小虾；岸边被湖水涤得细致的沙似乎也能熠熠生辉了，不知名生物的暗青色鳞片掺杂其中……
等等。
黄少天作为腐生生物时候养出来的警惕心让他心头咯噔一跳。暗青色的鳞片？难不成还是鳄鱼了？可这里怎么说都不适合鳄鱼生存，更何况只有一条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黄少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给自己壮壮胆：不管怎么说现在好歹连原本的天敌禽鸟都不怕了，真出来个什么鬼东西，打不过难道还能跑不了不成？
暗青色的鳞片混在沙子中，不仔细看还真容易被旁边的杂草给糊弄过去。但黄少天能感觉到，这不明生物还活着。只是不知怎的，气息有些微弱。
这也是黄少天敢冒险过去揪个究竟的原因。
对，就是揪。
黄少天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把沙子用绝对细微的动作扒开后，原本暗青色的鳞片已经是一条显而易见的尾巴了。黄少天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这条尾巴，用力一拽！
“咳、咳咳……我|操轻点喂！”
黄少天大骇。能说出这种跨越基因的生物通用语的，只有同样已经成了精的生物才办得到。成精有多困难，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青海湖湖域可能是唯一的一条蚯蚓怪，黄少天可以吹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喘。
“我靠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怎么也会说话等等原来你还有力气说话啊你可别打我啊我是为了把你捞出来才——”兴许是给吓得狠了，黄少天爆发了他蚓生中最快的语速（虽然这大概是他开口说过的第一句话）。
黄少天嘴上说着，但他的动作却极快地躲开了。开玩笑。对面是个情况不明的鳞片怪，他一介蚯蚓怪万一不小心就给栽了岂不是太倒霉了！
拉开了安全距离后他才有空闲定睛打量这个家伙：刚刚被自己揪出来的生物灰头土脸的，但看上去明显甚是虚弱。看上去跟人类似的乌黑的头发下是一双也在紧紧瞪着自己的眼睛，下半身便是刚刚所见的被青鳞所覆的长尾了。也许是这家伙正在埋头午睡的时候被扰了清梦，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嗔怒的样子——黄少天心虚了，赶紧别过视线。
佛系蚯蚓不跟娃娃鱼精一般见识……溜了溜了。
就在空气快要凝成实质性的尴尬时，那个不人不鱼的生物突然开口了。
“喂，过来帮我一下，小鼻涕虫。”
这一句可以说正好蚓打七寸，黄少天立即就炸毛了：“你说谁鼻涕虫呢？！我是蚯蚓精！成精的蚯蚓精！你是不是对蚯蚓有什么偏见！！”
对面的家伙“啧”了一下，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认错物种的尴尬。但黄少天敢保证，他这声假咳里面绝对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意。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谁叫你又没用本体，你们的味道又都差不多，”“娃娃鱼精”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似乎变得有气无力了。出于对精道主义，黄少天不得不把先前的芥蒂先放在一边，犹豫地琢磨了一下。“……喂，你没事吧？”
“没死。不过你要是不帮我回到湖里去也快了。”说着这家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甚至还翻了个白眼装死。黄少天看这家伙八成不是娃娃鱼精了，戏精还差不多。
“喂……我送你回去噢。”
这是他遇见的第一个精怪同类。虽然满腹狐疑地想问十个百个的问题，比如种族，比如来历，比如年龄，比如机遇……但黄少天也看出了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也许这家伙的白眼是想装晕过去骗同情，但他其实也能感觉到这家伙的体温在渐渐流失。他固然话多，但审时度势这一点，他也同样不缺，否则又怎么能在这生存斗争激烈的环境下活到如今。
黄少天一边吐槽“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刚想出来看看现在又得爬回去了”“我简直要给自己的善良感动死了我真是青海十佳好蚯蚓”，一边乜着视线盯着那条翻着肚皮有气出没气入的假鱼。黄少天似是自带自来熟属性，又或者是为了给俩人的结伴解闷，一路上竟能从吐槽自言自语到“你真应该像我一样做条有理想的蚯蚓，将来自由自在走遍四方”云云。直到对方幽幽地说了句“小蚯蚓你能闭嘴吗我都睡不着了”，黄少天才……更变本加厉起来。
“哎我有名字的，别老叫我小蚯蚓了，我叫黄少天。”
半晌，黄少天听到那边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叶修。”
他兴奋地咧开了嘴角。
02
叶修自打有记忆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栖身在青海湖了。天空为父河床为母，生活得那叫一个悠闲惬意。偶尔他也会化成人类的样子，混上来往经过的商船。对于长居湖底的青龙来说，这些两只脚的动物过的日子确实要比他自己一个整天在水里摸鱼捉虾要有趣得多。
但是他没办法去到真正的人类世界一探究竟。
这一片水离开了龙的庇佑，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但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黄土高原上X河的龙还没有因为意外死掉时，那条河还不至于像今天那样一捧下去尽是沙。总之，天性让叶修明白，龙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好在青海湖毕竟不是一般的湖。四千平米的面积毕竟让这湖景致各异，风光不一，比起那些活在小湖里头闷个半死的同类，也算是乐得逍遥自在了。
美中不足的是，湖里至今都没什么像他一样觉醒了高等智慧的生命。
青龙每过五百年就要换一次龙鳞。据说这一特点还和与其相近的蛟蛇同样周期的蜕皮同根同源。但每次换鳞的时候，不管是什么龙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这点青龙也不例外。不过这虚弱到底也是相对而言。假如龙一直躲在水底，得到水域滋养的龙很快便能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子。
可这次偏偏不巧遇上虚弱的换鳞期的时候，青海湖五大支流中有四条碰上千年一遇的断流。照理说叶修辖属的青海湖湖域包括整个青海湖及汇入全湖的大小河流。抱着赌一赌的心态，他这次就没在湖心静养，反倒是逆流而上跑到最远的河流上头待了一段时间。龙不愧是稳定一方水土的核心。过了个把月，上游的情况就渐渐有了好转。
比较糟心的是身体情况恶化了。
离开了母域的龙对水的渴求是相当厉害的。一开始叶修还只是当浑身过敏一样屏蔽了缺水的痒痒感，到后来他就开始觉得乏力头晕了。盘算着留着点力气刚好可以回去美滋滋地泡个澡，却不曾想在快要到青海湖的一条小河边发生了意外——彼时一艘渔船撒着网腾腾腾经过，叶修像往常一样一个错身就躲了开来。不料，水下忽然涌起一阵湍流，常年练就下来的身手让他下意识地化为原形，龙尾一甩，借着激流冲撞攀在船底避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可虚弱期毕竟是虚弱期，很快那股熟悉的吃力感就更甚了。咬咬牙，他借力游离了那条河涌。
“那是什么东西？然后呢？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黄少天眼巴巴地望着叶修，巴不得他就算不像自己一般滔滔不绝，至少也别掐在这里吊人胃口。
为了把和自己体型不相上下的家伙拖回湖心，黄少天可以说是花了毕生的劲儿，甚至不惜变成本体——一条大蚯蚓，才勉强把叶修连拖带拉地扛了起来。估计是黄少天除了体型硕大以外和其他口粮一模一样，一路上总有飞鸟在头顶上虎视眈眈——却始终没有一只敢下来挑衅这一口吞不下的猎物。
似是看出了黄少天的疑虑，叶修挪了挪身子，软趴趴地攀附在黄少天身上。
他们这是怕我呢。
黄少天起初听到叶修没个正形似的说自己是掌握整个青海湖天下的湖中老大时，黄少天还一脸鄙夷地嘘了回去。而后叶修脸色稍肃，正色说，好吧，我不该欺骗你少天小朋友。其实我不过是掌握整个青海湖还有所有域内河流的传说中最无敌俊朗的青龙罢了。
黄少天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叶修一路上倒是有问必答。若不是此时的青龙脸色白得让他的话听上去不怎么有说服力，黄少天几乎就要信了。从身份、来历、见闻一路问下来，黄少天才想起了刚刚被岔开的话题——是什么情况能把这么个老妖怪搞得一身狼狈。
“……然后……我搁浅了。”
黄少天眼珠子（化成人类形态时眼睛所在的位置）都快瞪出来了。搁浅？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情况。
叶修想在黄少天身上挑个舒服点的位子，结果翻来翻去都不怎么合意，他立马就放弃了，懒洋洋地瘫下来。那样子与其说是威风神圣的青龙，不如说更像翻身没成功的咸鱼。
可是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哪里会让黄少天满意。他想知道叶修为什么会搁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身上那个说话间已经规律吐息着的家伙时，所有的疑问都被硬生生地吞回去了。叶修已经睡着了，日光在青龙的额间落下斑驳的阴影。算了，等醒了再好好问吧。他想。
这家伙安静下来比说话的时候可爱多了。
黄少天自言自语式地低声哼哼。
……不行不行，还是说话好了不然的话好闷啊——好事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居然给我说睡就睡了感觉真亏唉。
在渐渐能闻到一阵阵咸味的时候，叶修就把黄少天打发回去了。
就算已经成了精，黄少天本体毕竟还是蚯蚓。天性的喜恶是没办法抑制的。一路的休整之后，他背上的叶修似乎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至少快到湖边的时候，还能有分出几分精力来逗弄一下这条意外结伴的大蚯蚓。
“你不是想看我原来的样子吗？”叶修挑挑眉对他说。
黄少天心头突然失了一拍。他想，这没下限没节操的家伙莫不是他的什么天敌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好咬自己一口吧。
当叶修变回青龙的时候黄少天一脸懵逼，然后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叶修这家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就径直冲向了湖心。水波四溅，鳞光生辉，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溜回了自己的深湖之下。
原来真的是龙啊。
“喂，你……！”
黄少天难得失了语。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胀满了他的心房。是时候回去了。他想。
03
虽然回到了自己的领土，但外面那条眼巴巴的小蚯蚓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还是让叶修难得感到了一点良心不安。其实有他的威望在，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青海湖就没有生物敢伤害黄少天。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到底不容乐观了。要让黄少天在这咸水湖边还感觉不到一丝不适是办不到的。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千年以来，这附近的湖域都只有叶修一个成了精一样的存在。但撇开龙本身就是伴水而生的开挂设定，动物成精有多难，光看成功的例子便可略知一二。黄少天是叶修这些年来见过的第二个成精的。
而第一个，就是逼得他现在这么狼狈的源头了。
天杰地灵总能孕育出些奇异的品种。叶修在返程途中，被突然杀出来的一只螃蟹精差点打了个措手不及。螃蟹精自称孙翔，他横着冲出来的时候大声嚷嚷：我听说你就是那个什么青龙！来和我打一架吧！
叶修当时瞠目结舌，完全不记得自己和这个照面都没打过的螃蟹精结过什么仇什么怨。但见到对方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他虽知道现在不宜过多纠缠，却多少被勾起了一丝兴趣。
“哟，这是哪来的小螃蟹啊？”
也许是话中的调侃之意太过明显，孙翔直接被他一点就炸：“你说谁是小螃蟹了！”
“不是，你说的啊。”叶修也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之后一龙一蟹在河底顺理成章打了起来。避战不成就速战速决。在被找茬这一点上，老实说叶修还真没怕过。
青龙调动水之力，给年轻的螃蟹精不断制造麻烦。因为突如其来出现的阻力，孙翔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敏捷度低了不少。每次孙翔的攻击要打在青龙身上时，对方总会有如先知一般挪开一个身位。在某个瞬间，青龙忽然一记伏龙翔天打出去，孙翔见势稍惊，连忙后跃。这一击擦身而过，孙翔见状，还没来得及得意，铺天盖地的河沙就重重扬起，污染了整片水域！
“喂！你别跑！”孙翔也反应了过来对方的意图，气急败坏地大吼。
“我没打算啊。”
身后的声音恹恹传来时，孙翔心中不禁暗道了一句凉凉。
“小朋友以后还是别干这种拦路打劫的活儿，去洗洗河道排污口吧。”
叶修带着笑意，脸上的表情却一本正经地道。
叶修其实没有像他表现地那样游刃有余。
体力消耗过度的虚浮和换鳞期的不适感甚至让他已经开始昏昏沉沉，意志却还驱使着他打晕了孙翔。他咬咬牙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孙翔拖了快十公里，然后藏在了一艘年代久远的河底沉船里。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他这么久以来见过的第一个有高等智慧的水下“同类”，就这么让孙翔自生自灭未免可惜了。
沿着河道泅游回青海湖本是叶修返程的首选，奈何这沉船在河道上游，把螃蟹精安置过后，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青龙半是无奈半是认命地决定临时改道。走陆路去到母湖的直线距离实在是近得多了，只不过这就得要他伪装一下，以防被人类发现了。
只是化作人类形态的青龙最后并没有走到湖边，双腿就先撑不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龙本是海陆空三系全能，但换鳞期有个致命的弱点——飞不起来。
叶修瘫在沙土里，委屈极了。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身下的湿土突然松动，潮湿的气息突然撞进他的鼻腔里。这湿气没有阴冷的恶意，更就像是雨后青草般，带着勃发而鲜明的味道，破土而出。
04
打道回府的黄少天过上了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日子。
在土层里醒来的时候就开始找食物，吃饱了偶尔会躺下呆呆地望着天空，数一上午飘过的块状云絮状云条状云；变成本体调戏一下想把他当零嘴的鸟雀，然后突然变成人形把那些从前的天敌吓得四散奔逃。日子好不惬意。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黄少天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他会跟只有一面之缘的石头絮絮叨叨说个半天，“你知道吗我见到守护这里的青龙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懒懒散散的”“我还以为龙都很厉害的可是他居然扑街在地上不知道在我来之前挺尸了多久”“话说我也算是救命恩人了吧我去我怎么就这么空手回来了啊”……之类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在说个不停，剩下的小部分时候，则是他说累了瘪着脸，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遥远的方向。
石头没回应过他——很正常——毕竟这年头能成精的并没几个。
黄少天也没有傻到以为石头能接他的话，而是他实在是憋闷得慌了，就想找个能听他说话的对象。成了精后的蚯蚓还是能和本源的同类交流的，可从前的小伙伴要么对成精之后的他报以钦慕和不知何意的眼神，要么对他“遇见青龙”的故事将信将疑，劝他“我们哪里能高攀龙神呀，他和我们可是有云泥之别”，要么听了他对盐湖的向往，满脸的难以置信，就差直接要他赶紧醒醒了。
他郁闷地发现，成精之后连个能听自己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了。
于是他越发想起叶修了。
每当黄少天忆起那段奇遇时，他总会想起那条不算健硕的青龙趴在他身上的时候，肚皮磨蹭他后背的软软的感觉。在那之前他从没有过这种经历，只知道砂石粗粝地磕碰有多难受。奇怪的是，他发现他一点都不排斥前者带来的陌生的体验。
“我告诉你啊，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人鱼呢毕竟他只露出了一条尾巴！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第一次化形结果只成功了一半哈哈哈哈哈！”
“还好我们蚯蚓不用换鳞，我看那样子真的超惨啊哇噻——要是本精的话，绝对不会给人看到我这么倒霉的样子。啊不，是才不会有露出这么滑稽样子的时候。”
“听说很远很远很远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盆地里的喻蛇精也会掉皮，不知道龙掉鳞还泡咸水里有没有事啧啧。不过龙貌似也会飞？说不定他就在树上做个窝等着换皮吧。”
……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了。
“我发现我真的一说起他我就停不下来了，所以我决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老叶的事了。”这一次，黄少天义正言辞地对他的老伙伴说，语气隐隐透出一丝兴奋。他从开始单方面倾诉时的“湖龙”到“叶修”再到“老叶”，仿佛说话的对象是本人似的，代称改了又改。“我决定要去湖那里冒险了，上次不明不白就被赶回来了，我这回一定去找老叶好好算账哼哼。”
说走就走，黄少天可从来都自诩是一条行动力超群的蚯蚓。别过了那个也许千百万年后会成精的石头后，黄少天便踏上了旅程。他有预感，也许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也说不定。
秋风总带着丝肃杀似的冷。沙地，泥滩，葡萄园，灌木林。秋熟的果实放着芬芳的酯香，被吹来的风打散得无影无踪。蚯蚓精不知疲倦地前行。
黄少天方向感极好，他昼夜不息地朝着那个令他期待已久的地方前行。快点，快点，再快一点。他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一路上马不停蹄。
快到了。黄少天心里像装着一个小黄少天一样在雀跃地欢呼着。
“……那、那个，请问您是……黄少天大大……吗？”
一道微弱的声音夹着七分胆怯三分试探，让一路上开足了马力的黄少天急急刹了车。循声望去，一条小小的蚯蚓正努力爬上一株枯杨，生怕自己没能被发现似的。
“你叫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黄少天直直地和他对视，内心深处蓦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蚯蚓在他直白的凝视下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吞咽了一下，稳住心神后，开口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
“我叫乔一帆，是叶神安排我在这里等着的。叶神说您可能会过来，要我转告您——
“请您回去吧，不要往前了。”
05
蚯蚓精愣住了。
黄少天设想过一百种自己到不了湖边的假设，里面却没有一个叫做“被劝退”。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乔一帆真的是老叶派来的？他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意在这里挡住我，是怕我发现什么秘密吗？
乔一帆观察着他懵住的脸色，估计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气：“叶神他的做法……总是有理由的。”
言下之意是叶修在这里拦下他，绝不会是因为他是蚯蚓怪没资格接近之类的荒唐理由。可是若非如此，那又是为什么呢？即使他不会对充满盐分的湖水感到亲切，咸水对已经成了精的他也再无威胁。
黄少天内心还是有一线隐秘的期待的——会不会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蚯蚓体质和咸水湖不对盘，叶修才这般大动干戈呢——但这想法只消片刻便消弭了。且不说叶修为什么要为一个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这般操心操肺，上次对方离开时的干净利落，就表明了他就是这样不拘小节。如非必要，他不会随便插手别人的想法。
叶修这么做总是有理由的。
这句话像钥匙一样打开了最关键的一扇门，黄少天醍醐灌顶。老叶能有什么理由？亲自去找他才能知道啊——
“好，不过请你告诉我叶修现在在什么地方。”
黄少天的脸上难得敛起了轻松的表情，庄重而坚定的眼神让乔一帆为之一愣。片刻之后，后者吞吞吐吐地磨出了一句“请你相信叶神……”
黄少天急了，不顾小蚯蚓的张皇失措，直接用人形把乔一帆拎了起来放在手背上；“我当然相信老叶了！所以你更要告诉我他在哪啊！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放你走了，你一定知道老叶的下落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乔一帆欲言又止的样子加剧了黄少天的焦灼。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挂心的对象，还没能再见上一面对方却出了事。
“我——”
一阵微风徐徐而过，细细几句只言片语被黄少天敏锐地捕捉到了。
“……唉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啊，这湖底青龙死了，以后我们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喽。”
“怕什么啊，这不是还有那个新来的螃蟹精吗？只要有精怪能坐镇，没有龙也一样吧……”
乔一帆定定地看着失神的同族，道：“就是这样。”
“但是，请你相信叶神。至少，我相信他。”
“相信”是很有分量的字眼。黄少天不愿作叶修已经不在了的假设。也许说是相信，未免太过笃定；但黄少天确实真心信任那个看起来没边没谱的家伙。
小蚯蚓告诉黄少天，叶修的失踪，是在他走后发生的。
最近，湖中不知从何传出了“青龙叶修式微”的说法。本来只要叶修肯出面，这些谣言必然不攻自破；可好几天过去了，青龙却没有一点澄清的意思。入季干旱，有好几条小河流陆陆续续出现了枯涸。这本不该出现的局面一旦发生，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不论是“龙心已不恤”还是“龙无能为力”，显然都不是什么好解释。
湖域气氛越发微妙起来。
直到一周之前，一个罕见的螃蟹精闯进了湖心，他战意浓重，年轻精怪的朝气和强大引得一众湖底生物都为之注目。
但更吸引人的，还是他抛出的一个个令人震惊的说法：
“水并不是非要有龙不可的！只要有一个精怪守在这里，就能稳住这一片的水脉！”
“河会断流只是因为叶修没有能守住这里的能力而已，他已经老了！”
“叶修！你有本事就出来啊！我说的没错吧。”
“哥可还年轻着呢。”叶修似叹非叹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神隐数日的湖中之主的现身，即刻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孙翔猛地转过身，看到来者吐字时嘴角噙起了一抹仿若笑意的弧度，眼神却像是在审视他一般，理智而冷漠，“不过其他部分孙翔小朋友倒是没说错，意思意思表扬一下。”
有很多话一下子从孙翔的舌尖上绕过，比如愤慨他这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逗小鱼虾似的态度，比如怒叱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比如质问他上次的时候为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但这些话最终都只是在口腔里打转了一圈，就被生生咽下去了。他瞪着叶修，终于脸色通红地憋出了一句“你终于敢出来了吗”。
“打败我然后你想干什么呢？想要我的财宝？想成为湖的主人吗？”
叶修的的眼睛直直对上了孙翔，在那一瞬间，孙翔打了个激灵，他从那道仿佛实质性的目光中看到了青龙从前的威严。他很快回过神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高声喊了回去：“当然是接替你把这片湖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了！”
青龙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跟螃蟹精说了句“跟我来”，就头也不回地潜向了湖床最深的方向。孙翔怒目而视，却也倨傲地转身随去。
那天回来的，只有孙翔一个。之后，螃蟹精孙翔接替原青海湖青龙叶修的位置，成为了这片水的主人。孙翔所言的确非虚，自那天起后，整个水系便开始一改颓势，在这个叶落深秋，竟难得地一派欣欣向荣。
06
黄少天的决定去找下落不明的叶修。作为一条龙，他怎么可能窝囊到不声不响就死了？既然都不惜迢迢千里过来了，黄少天就不在乎多走几步。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了特定的某个谁而来。
坚强的蚯蚓绝不轻言放弃。
对于黄少天的决定，乔一帆并不感到意外。作为一条曾经被叶修救下的小蚯蚓，他明白那个人就是有那么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无论是从好的或是坏的方面。可当黄少天气势汹汹准备去会会孙翔的时候，小蚯蚓却仿徨了起来。
“呃……我们还是不去找孙翔了吧……”
理智上乔一帆当然知道孙翔是找到叶修的最直接线索，可他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怎么，你怕了吗？没事你要怕那个什么螃蟹精的话我自己去就好了，真要动起手来谁比较厉害还说不定呢，啊对啊你说这螃蟹精是最后一个见到老叶的人，搞不好是他把老叶藏在了什么地方吧我去……”
黄少天的聒噪吵得乔一帆有些脑壳疼。他一时间脱口而出：“可叶神就是不希望你接近孙翔才……啊。”
话一出口，乔一帆就悔得想掐了自己了。
黄少天准确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意外的关键信息：“你说老叶安排你拦住我是怕我和那螃蟹精打上照面？”
话已至此，再怎么掩饰都只是平添做作了。乔一帆无奈，但也大方承认了。
“是。”
要算起来，孙翔成精的时间比黄少天要早。黄少天是在遇见叶修的时候才堪堪踏出了精怪的门槛，和孙翔相比，有待成长的空间自然是要大得多了。孙翔意气风发，一心想着打败叶修然后成为一方水主——现在他成功了。但如果有素未谋面的精怪在这时候踏入他的领地呢？这无疑就是一种挑衅了。虽然黄少天原本也是如此打算的。
黄少天突然觉得内心酸酸涩涩的，毫无波澜算不上，五味杂陈又言重了。黄少天暗自哼唧，等找到老叶了一定要拴住他不给他躲着自己的机会了。
茫茫湖海里头找一条龙，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漫无边际。乔一帆只是条普通的小蚯蚓，他也自觉地没有跟上黄少天，只是在他临别前吩咐了一声“请务必把叶神带回来”，便目送蚯蚓精离开了。
身体触碰到冰凉的湖水，黄少天打了个冷颤。很快，他忍住了生理上与生俱来的排斥感，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我喜欢盐我喜欢盐我喜欢盐我喜欢盐”，然后就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蚯蚓一头扎进了水中。
在水里毕竟不比陆地上，对于黄少天来说，湖里可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托已经成精的福，他不用担心在水中无法呼吸之类的问题，但从他滑溜溜的皮肤上游过的水浪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感——有些束手束脚，身体却像被棉花托起来似的，时而脱离引力一般在水里沉沉浮浮。
哇，这就是老叶住的地方吗。
他抬头一看的时候，自己的头顶上像是裹了一层荧光磷磷的幕，蓝幽幽的色调跟在外头看到的清绿色完全不一样。惊异片刻，他就不再留恋了。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找到孙翔问出叶修的所在。
有过乔一帆先前给出的指引，黄少天准确无误地在湖底巨礁前杀到了孙翔面前。孙翔似乎没料刀继他成为湖里的主人后竟然还有精怪上门，不禁愕然地瞪了黄少天一秒。后者这时候才注意到，孙翔手中似乎正缠着一摞水草湖藻一样的东西，看孙翔似乎能把他烧出个洞的眼神，莫不是他撞上了什么犯案现场吧。
“你……你就是孙翔吗？那个抢了老叶位子的螃蟹就是你吧？今天就不说别的了，老叶在哪里你是知道的吧？老叶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的，是不是你把老叶藏起来了好继承他的龙位？”
自诩靠实力上位的孙翔大怒了，他把怀中的东西一甩，大声驳斥：“我不是！我没有！”
黄少天当然不会天真到采信孙翔的一面之词，他的直觉在不甘沉寂地喊着，他离真相很近了。
就在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后，最先做出让步的，反而是那个在众人口口相传中脾气暴躁四肢发达的孙翔。他扬了扬下巴，却问了个让人始料不及的问题：
“你和叶修是什么关系？”
黄少天一瞬间有些卡壳。他和叶修算是什么关系？萍水相逢的朋友？神交已久的同类？惺惺相惜的知己？好像无论哪个套上去都不太对。
“我为什么要说？我和老叶是什么关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孙翔摸摸鼻子，他只是随口一问，怎么面前的蚯蚓精跟被踩了环节似的。
“哦，不说就算了。你要找他？那好，跟我来。”
黄少天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说就不追问了？然后孙翔这是答应带他去找到老叶了？等等果然是孙翔这小兔崽子把老叶藏起来的。不过话说这个螃蟹精怎么这么好说话……这不会是个假的孙翔吧？
黄少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他盯着孙翔，忽然沉声道：“你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孙翔怒。
07
不管黄少天一路上如何对孙翔进行垃圾话攻击，孙翔都一副臭脸的样子我行我素地游在叻前面。如果不是后者的脸色越来越黑，黄少天都要怀疑这新上任的湖底主人是不是个聋子。孙翔行动不明，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真想带他去到叶修现在的地方，黄少天还是选择了赌一把。
于是他在看到孙翔被他的垃圾话刺激到快蹬腿的时候，识相地闭上了嘴。
孙翔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这店，让黄少天忍不住揣测：难道是老叶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吗？
冒出水面的时候黄少天是懵逼的。孙翔这小子一路上不说话，该不会是在暗自蓄大招耍我一把吧？
“喂，你别告诉我老叶没在湖底吧？”
“我没说他在湖里，信不信由你！”孙翔不耐烦地甩干手里的水草，恶狠狠的表情昭显着他现在恶劣的心情，“要不是他还需要你，我他妈就让你赶紧滚了然后自己一个人找路去。”
需要你。这三个字狠狠戳中了黄少天的心脏。
“需要我？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这是老叶说的吗？他到底怎么样了？”
孙翔没有回答黄少天的连环问。天知道回答了他一个问题接下来会不会有十个问题接踵而至。他把手上的藻类草类用力甩了出去，也幸而黄少天反应奇快，这才堪堪接住了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避免被糊一脸的命运。
“他就在前面那座山的山洞里，”孙翔没好气地说，“这些鬼东西都是他要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陆地上。
黄少天循着山崖一路上爬，终于在山阴的地方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洞穴。山洞口被繁密的藤蔓掩住。若不是仔细一看能发现些许折压的痕迹，可能黄少天都要直接略过去了。作为一个藏身地来说，这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安全屋。
幽深的山洞深处没有什么光线。黄少天蹭进了洞口，踌躇着喊了一句：“老叶？”
这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听上去像是有无数个黄少天在拉着尾音似的。
似乎没什么危险，于是黄少天开始扯起了嗓子：“老叶老叶老叶你在这里对不对？孙翔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快点给我出来，不然我就算变回原来的样子刨地三尺也要把……”
头顶忽然起了风。嘴上一刻不停可是警惕心一点儿都没放下的黄少天立即回头。皮肤上传来冰凉凉的触感，这是鳞片的感觉。可是熟悉的气味却先于声音一步止住了黄少天的攻击。
“真是个缠人的小蚯蚓啊。”
那道声音带着一丝调笑，懒懒的语调却让黄少天多天以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叶修还在。
“那天孙翔找到我，要和我一决胜负。”在短暂的疑似单方面重逢感动之后，叶修没骨头似的倚在山壁上被蚯蚓精逼着从实招来，“然后你不是知道吗，哥现在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结果就你现在看到的那样了。”
一开始的时候黄少天没有注意到，待短暂的疑似单方面重逢感动之后，他才发现叶修身上的鳞片稀稀疏疏地掉了些，身上似乎也有一些不久前的战斗留下的伤痕。可见他和孙翔之间真的是打过一场的。只是不知怎的，黄少天盯着那些已经结痂的地方，心中竟有些郁郁。
“我就知道那个横着走的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老叶啊你怎么都不叫上我啊，只要你喊我过来我可是随叫随到的帮你揍那个什么翔！再说了你不是在换鳞吗，那家伙明显就是乘人之危……”
叶修眨眨眼，似乎对某个带有狎昵感的称呼从别人嘴里叫出感到一丝极不明显的无措，但他很快把这点情绪掩去。
算了，反正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孙翔他倒真的只是比较二而已，”叶修悠悠地打断了他，“我这都给了他唯一一次能赢我的机会，他发现了之后就偏嚷嚷着要等我恢复了之后堂堂正正地打一次。可惜，可惜，这小朋友不懂什么叫过时不候啊。”
黄少天相信，孙翔要听见了这不要脸的话肯定得收回前言。
说到孙翔，黄少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目光游移到一边被冷落许久、已经有些枯萎的水草上。孙翔说叶修需要这些东西？
看出黄少天的疑惑，叶修挑挑眉，声音低沉地道：“既然都来了，少天就帮我上个药怎么样？”
然后叶修变成了人类的形态，猝不及防的。黄少天感觉脑子里轰地炸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像烟花一样炸开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叶修完全变成人类的样子，之后他满脑子就只剩下了那双白皙的腿了。
“孙翔是不是也……帮你上药？”
黄少天自叶修变成人类的样子后就闷声不说话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叶修怎么也想不到这蚯蚓精到底在别扭什么。
空气尴尬了好一阵。
叶修被这个突然的问题给吓了一跳。我操，孙翔帮他上药？饶是他自诩脸大也不敢这么做啊。
“你在想什么啊，”叶修无语，“他以为我没这些的话被他打伤的地方会感染，然后我会成为第一条被细菌杀死的龙。小朋友还想被我活蹦乱跳揍一顿，所以才每天都咬牙切齿地过来送药呢。”
“是你骗他的吧。”黄少天鄙视。
叶修义正言辞地否认了，他是这么无耻的龙吗。
08
自从黄少天接替了孙翔的任务之后，孙翔再也没来过。
有时候黄少天去湖里替叶修找药的时候会偶遇孙翔。不知为何，孙翔每次都目不斜视地无视了他，可黄少天就是敏锐地捉到了孙翔对他的尖锐敌意。也许螃蟹精自己也没发觉，但自未成精的时候就以机会主义者自居的黄少天可没孙翔那么神经大条。
有种危机感在黄少天心里酝酿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入冬的气息让叶修的精神一天天萎靡下去。明明天天照顾他的黄少天能肯定他的身体是在往好的方向恢复的，可叶修现在每天睡眠的时间是愈发加长了。
黄少天这天回来得早一些，外面的雪已经薄薄地铺了一层，他爬进山洞里，把隔绝了外面寒风正睡得香甜的叶修摇醒。
“老叶老叶！别睡了啊你你看你最近都胖了，等过阵子要飞不起来了喂。”
叶修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熟悉的剪影，一爪子也不客气就按了上去：“别吵，我困。”
“我靠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吗还有没有爱了啊！”黄少天龇牙咧嘴。半晌，他突然戳了戳叶修。
“老叶……你是不是要冬眠了啊？”
叶修抬起眼皮，眯了一会才打着哈欠道：“你这才发现啊。”
黄少天不说话了。成了精的生灵一般适应力都强的可怕，叶修之所以还要冬眠，怕是身体要集中能量让自身换完鳞了才会。只是叶修这一睡，指不定要开春的时候才会醒了吧。
“……那你起来先吃东西，吃完了再睡也不是不行。”
黄少天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蔫蔫。
叶修在黄少天的投喂下随便塞了几口，然后就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了。黄少天叽叽喳喳给他讲逸闻趣事的声音也歇住了，他把没吃完的东西放在一边，到底没舍得再晃醒叶修。外面的雪渐渐压住了半枯的藤蔓，风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黄少天这时候才意识到，冬天是真的到了。
我就守他一个冬天好了。等老叶睡醒了，我可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已经变回了大蚯蚓的黄少天缠住了青龙，嘴里发出得意的哼哼。
可惜他也很快睡着了，没有听见叶修发出的气音。
“……春天的时候，一起去东方看看吧……”
自叶修开始冬眠，黄少天就过上了每天在山洞附近找食巡逻——回山洞给睡着的叶修讲一天遭遇——抱住叶修一起美滋滋取暖的日子。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枯燥。倒是因为还多了一份期待，让黄少天每天醒来都觉得神清气爽的。
有一次孙翔意外地居然在路上截住了出来觅食的黄少天。在黄少天一脸不善地当他来找茬准备好要干架的时候，对面的螃蟹精却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而且这一开口居然是打探叶修的情况。
“放心，老叶好得很呢。”
黄少天当时一阵不爽，但很快他咧起一个看上去阳光无比、实则暗藏危险的笑容，并意有所指地补上了一句：“老叶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
孙翔憋得满脸通红，愤愤吼着“我又没有担心他”之类的。黄少天这下对叶修那句“他只是有点二”的评价无比认同了。同时也很庆幸，还好孙翔是真的神经大条，怕是到现在还没察觉到什么。
这波稳了。黄少天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09
黄少天这天是被外面南雁北迁时高亢的鸣叫吵醒的。眼睛还没睁开，他下意识地先往旁边挪了挪。然而，旁边冰凉的温度却像给他浇了盆冷水，他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哟，睡醒了啊。”
夹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蚯蚓精睁大了眼，直直地望向洞口最明亮的方向。
“我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在孙翔找上门之前我们私奔了吧。湖的话有孙翔在就够了。你说我们要先去东方的森林看看还是南方的海边走走呢——
“少天。”
[完]
不瞒你们说，我刚动笔的时候其实别说大纲了连CP都没定来着
然后不知不觉就写成了黄叶，然后不知不觉就偏离了原本的纯吐槽，不知不觉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然后才连忙开始构思故事线和大纲
很高兴写完了，每天吸修真幸福，以后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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